在夢境可以出售的時代，一塊原本經(jīng)過商業(yè)安全鑒定的夢境芯片忽然變成了惡夢芯片。燕如雪終于憑著偶然的巧合把復制版本的小綠意識體送回了小綠的身體，一個本不存在的人誕生了。夢境體驗公會的調查小隊來到了腦內小說俱樂部，成不然為了給偽小綠拖時間，蠱惑調查員王貍貓也進入了問題芯片中……然而調查小隊因此失控了，開始把所有相關者陸續(xù)扔進小綠所在的開始失控的夢境中，成不然也被扔進來了……

　　康盡歡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親愛的，冰燈再也不會融化了》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那天早上，他的貓開始“喵喵喵”叫個不停。他以為是貓糧碗里沒有貓糧了，他不太情愿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女朋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嘀咕著“你看，養(yǎng)貓多辛苦啊，像我這樣只喜歡暗盒娃娃的就比較輕松……”

　　他沒有在意女朋友的幸災樂禍，他去儲物柜取貓糧，然而，他突然發(fā)覺空氣的味道不對，他想起了關于貓狗會預報地震的警告，他一下子就嚇得清醒了。他用力用鼻子吸氣，分辨那種不對味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味道。他按下墻上的燈光開關，整個臥室都亮了，女朋友連忙用被子蒙上眼睛，抱怨著，“你不睡了，我還想睡啊……”

　　他看著臥室里的墻壁的變化，連忙去拉開女朋友蒙在頭上的被子，“別睡了，你看咱家的墻壁都……腐化了吧，正在掉渣啊……你快起來……”

　　女朋友很不高興，還是掀起了被子，她半信半疑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墻壁上的變化，尖叫了一聲，“怎么回事？”他走向窗簾前，拉開窗簾，向窗外望去，整個城市上空都是黑灰色的，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了，他試著把窗戶打開一點，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酸腐的味道，他連忙關上窗戶，錯愕地看著女朋友，“我們不是在做噩夢吧？這個世界怎么了？”

　　這段影像漂浮在桌游桌的上方，全金屬外殼游戲主持人對輕禾說，“你看，這就是荒原先生出牌后引發(fā)的真實情況，在你我看來，只是桌面上的某個格子換了標識物。實際上，在那些格子劃定的地球上的城市里，就是數(shù)十萬人要遭遇，瘟疫或者異族入侵等等突發(fā)災難。你應該慶幸，你是坐在這張桌子邊上的代表，而不是棋子上的裝飾物�！�

　　輕禾對于全金屬外殼主持人玩這種心理游戲并不在意，她不是很在乎這個夢境中的游戲的輸贏，她是在奇怪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

　　如果就像這些玩家所說，自己其實是代表一個新的智慧物種，來爭奪地球人類的生存空間。那么自己這個種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覺得小錦小姐姐的這個預見之夢的模式真的很了不起啊。自己原本生活的那個夢境，更像是個冒險樂園，在其中可以反復無限消磨時間。

　　她覺得這樣的夢境很有意義，就開始認真起來。也許，打完了這局游戲，自己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也會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么選擇了。

　　她開始認真回憶，剛才牌桌上眾人所說的話，開始猜測這些人或者代表者到底誰和誰是敵對關系，自己要想辦法先消滅誰。

　　輕禾忽然想起全金屬外殼說過，自己和它的屬性最接近！她有點不明白這句話的真實涵義是什么？即使大家都說她不是人類，她依然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和人類共存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她可不確定這些奇怪的種族會不會做夢。

　　“我們進入下一輪，接下來，該我擲骰子了，諸位不用在意我的主持人身份，如果我被傷害到掛掉……就由我下手的玩家接替主持人的身份�！彼�特意正式看了輕禾一眼，仿佛是在提醒——我是你最后的盟友。

　　全金屬外殼伸出了他的手，他的手出乎意料的精巧，完全模仿人類的手的造型，只不過線條比例都是按照希臘英雄雕塑一樣的幾何構造。

　　他擲骰子的手法也像個老賭鬼，輕禾甚至懷疑他完全能控制骰子的點數(shù)。骰子轉動的特別有力量又十分平穩(wěn)，轉了幾圈才停住，點數(shù)是13。

　　大寶石玩家跟著說，“如果這一局再有誰主動攻擊別人，下一輪，我們就共同攻擊它。”大寶石玩家說完，眼神就掃向了黑綠聯(lián)盟。

　　黑綠聯(lián)盟臉上的那些蟲子的花樣更多了，除了黑色的蟑螂，還有多彩的瓢蟲，它們依然用震動翅膀發(fā)音的方式回答�！拔椰F(xiàn)在是最不怕等待的，只要大家都遵守協(xié)定，不過，也要小心被人聯(lián)手做局，一鍋端了啊……”

　　“我上一局出牌，也是跟風出牌啊，最先攻擊別的玩家的可不是我。雖然我現(xiàn)在還是有點沒完全搞清楚狀況，不過，按照這輪游戲接下來的出牌順序，我只管跟風就好，畢竟，我也是賺了些生命值的，想與我為敵的話，先數(shù)數(shù)自己的生命點數(shù)吧。”

　　“我會遵守約定的，我出牌了。變革牌13，潮流，發(fā)牌者推動一次全球審美變遷，有三個選項，人體改造，基因嵌合，生命形式探索，得到全體牌手100點生命力投票支持的選項會影響本局和下一局的計分變量。自身屬性符合勝利屬性的玩家雙倍得分。這張牌本身需要支付10點籌碼�！比�金屬玩家宣布了自己的出牌。

　　各個玩家都開始在心里權衡，很顯然，這一局里，輕禾與黑綠聯(lián)盟的選擇至關重要，因為他們兩個擁有的生命點數(shù)最多，第一局勝負引發(fā)的馬太效應正在發(fā)揮作用。

　　全金屬玩家接著宣布“我******20點生命值，支持人體改造的潮流，夢境支配者閣下，這局的勝負就看你了，如果你支持我，下一局，我是最后一個出牌的人，我會回報你�！�

　　大寶石玩家冷哼一聲，“械魔大人，你是知道我們和人類完全是兩種生命形態(tài)，我支持你的潮流可不劃算。就算你用夢境支配者的選擇決定效力來威懾我們，我也不能支持你。所以，對不起，我不攻擊你，但是也不能讓你接著坐大了。我不會出生命點數(shù)支持你的潮流。我出一張變革牌，回潮，支付籌碼20點，從棄牌堆選擇一張變革牌進行回收，出牌順序順延到最后一位。我選擇上一回合夢境支配者出的那張牌�！�

　　看到大寶石玩家憑著一張“回潮”改變了自己的出牌順位，而且近乎是故意對大家示威，才選擇了上一輪的那張變革牌35號“跟風”，接下來的玩家都多了一份危機感。

　　八手紳士又喝了一口茶，輕輕哼了一段小曲，才開口，“我覺得寶石先生您過于緊張了，雖然這個潮流和你的屬性不符，但是，只要能整體消弱人類的地盤，對我們都有好處。我肯定是支持的，我出20點生命力支持械魔大人。當然，我自己也有一點不傷害別人的小變革，希望你們也不要攻擊我。我的變革牌18，補缺，擲一次骰子，可以支付骰子點數(shù)的同等倍數(shù)的生命值或者雙倍數(shù)的籌碼，在爭議區(qū)域放下相應數(shù)量的占領指示物，到本回合結束，如果沒有其他玩家去除這些指示物，則獲得這些土地。”八手紳士說得很輕松，倒是也符合大家先瓜分地盤的提議，而且更關鍵的是如果八手紳士的屬性符合最后的成功屬性，他得到的土地還會翻倍。

　　現(xiàn)在就形成了一個兩難困局，如果接下來的玩家接著支持全金屬外殼的械魔，八手紳士可能由此雙倍擴張。如果不支持，就會被視作破壞約定，下一輪受到攻擊。那個大寶石玩家雖然說著不支持，但是他調整了出牌順序，完全可以在最后結算前重新表態(tài)，而現(xiàn)在的支持數(shù)已經(jīng)到40點了。

　　黑綠聯(lián)盟倒是很輕松，那些蟲子歡快地振動翅膀，“我們當然支持人體改造了，其實，三種形態(tài)我們都可以支持，畢竟，從血緣關系上來說，我們是人類天然的同類型生物，所有能讓生物變異的嘗試，都會讓我們更強大。我也支持10點生命力，我就不另外出牌了，不干擾八手紳士的結算。就算是我也支持八手紳士的誠意表現(xiàn)吧，紳士，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啊�！焙诰G聯(lián)盟的這輪行動如此雞賊，眾人也是無話可說。這一局他確實沒有謀求什么利益，但是，支出也非常小，卻足夠表態(tài)了，而且保有了一張手牌。

　　輕禾心里一核算，接下來，還有三個人可以出牌，還需要50點生命力，荒原先生如果不想破壞約定，也支付10點就可以，畢竟看起來他的生命形態(tài)是不會從人體改造這個潮流獲益的。而自己如果不支付至少40點，就可能無法完成這次潮流，而且如果要確保成功，最好是支付50點，自己可能成為支付成本最大的玩家，而且，最后還有那張不確定目標的“跟風”存在。

　　這時，械魔又特意提醒輕禾，“現(xiàn)在你的出牌是最關鍵的了，眼光放長遠一點，下一輪我會協(xié)助你得到更多土地�！�

　　輕禾擺弄著自己的手牌，回答械魔“你可以先告訴我一件事嗎？為什么你說你我的屬性是天然聯(lián)盟？難道我們是很相近的生命形式？”

　　械魔大人輕輕搖搖頭，“你覺得自己是在人類的夢境中誕生，其實這是個錯覺。你是在芯片的模擬算法中誕生的，我是有序的程序生命，你是混沌態(tài)的意識生命，雖然我一直生活在電路和芯片中，你似乎是寄生在人體。但是，實質上，我們都是軀殼的駕馭者。也許有一天，你我之間的某種轉碼技術完成，我們就會是同一種生命體，甚至共同進化成更高級形態(tài)的生命體。所以，我絕對不會主動攻擊你�！�

　　黑綠聯(lián)盟這時插話，“其實，智慧生命體都是會做夢的，我也歡迎你到我們的夢境中來啊，甚至管理我們中的一部分身體，我也和您是一個陣營的。”

　　八手紳士大笑起來，“夢境支配者你可別上當啊，你覺得黑膠唱片機能播放CD嗎？雖然不同的智慧生命都有夢境，但是，就像械魔大人所說，如何轉碼是個問題。對了，械魔大人，機器人會夢到電子羊嗎？”

　　輕禾看著這些玩家開始拉攏她的支持以及互相攻擊，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在夢境里停留更久一些……她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想知道。

　　雖然她也想警告自己，夢里的邏輯不一定是經(jīng)得起推敲的，但是，她又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聽說過，某些重大科學發(fā)現(xiàn)就是在夢里得到啟發(fā)。

　　六本木女孩放出了電臺中的官方警告后，懶洋洋的靈歌又從收音機里傳出來。灰姑娘感慨了一下那個奇怪犯罪團伙的口味問題，然后四個人都不再說話，只有歌聲在車里，氣氛有些微妙。

　　即使在沒有路燈的森林里，波琳也能把車開得很穩(wěn)，看她現(xiàn)在的技術表現(xiàn)，成不然更加懷疑她在路邊停車的選擇，不是她說起來那么簡單。

　　成不然一直覺得森林有一種魔力，那不只是巨大植物生長的空間，那些植物似乎用自己的生物電波構造了一個結界。

　　成不然小時候是在森林里迷路過的。那只是老家鄉(xiāng)下一片很小的果園而已，然而，一旦你在森林里迷路了，森林似乎就會忽然變得無窮大。每棵樹木都是相似的，你似乎嘗試了各種路線和努力，其實不過是在沿著不同的圓心繞圈子。隨著一遍遍徒勞的努力，伴隨你的方向感一起失去的是自信心和期待感，每一次努力后得到的錯誤結果，會加速摧毀一個人的信心和膽量。

　　“我們可以原路返回嗎？我們轉了這么久，就算車主回城，也該已經(jīng)到城里了，不會在路上碰到我們�！背刹蝗唤又�建議。

　　“我在后備箱里是美圓聞到汽油的味道……可能，他們?yōu)榱嗽诤髠湎淅镅b下能鎖住人的大行李箱，清空了其他雜物吧�！被夜媚镉终f了一個壞消息。

　　車終于熄火了，停在了森林深處，雨早已打穿了樹冠的鎖水極限，直接落在森林里，收音機的聲音開始慢慢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兩首歌以后，收音機也沒有聲音了。

　　灰姑娘說，“其實，被雨淋濕了以后，應該喝熱湯，我媽媽就很會做湯，哎，這一說起來，我也餓了……”

　　成不然忽然有了幾分自暴自棄的放松感，結局就要到了吧？他猜測，自己的自我認知會在森林里被幾個女巫吃掉，可能會失去一些記憶的連接，然后，殘存的自我意識會變成剩下的骨頭？然后，慢慢融合在這個夢境里，成為夢境里的一塊意識碎片……

　　“恐怕我們已經(jīng)打不開車門了……你們想一想，森林里的水位都超過一米高了，這簡直就是大洪水，我們幾乎是在一條大河里了……水壓很大！”成不然覺得胸口疼，據(jù)說，窒息才是最折磨的死法，會讓人精神錯亂。

　　“怎么辦？我可不要再被關在一個大箱子里！我要出去，哪怕是游泳，現(xiàn)在可以搖下車窗嗎？”灰姑娘著急得亂喊。

　　“不要搖車窗，往好的方面想吧，如果這輛車不進水，我們……也許可以飄起來，我們的后備箱是空的，我們的油箱是空的……”成不然試著寬慰大家，他知道，自己就比一箱油重多了。何況現(xiàn)在車上是四個人。

　　六本木女孩低聲嘀咕著，“我有個朋友，就遇到過山洪……水沒過車窗以后，車門就打不開了，水不是馬上涌入車里的，而是通過那些車上的縫隙，一點點滲入車里的……”

　　“別說了，我們一定會飄起來的，否則我原地爆炸，也把你們從這輛車里崩出去，我可是剛剛爆炸過一次的蛋糕人！”成不然燃燒起了一種英雄氣概。

　　他對自己說，放開你的想像力，不要在按照別人定下的規(guī)則行動，讓這輛車隨著你的自我膨脹感膨脹起來，就算整個大地被淹沒……

　　“你們有覺得車其實一直在動嗎？”灰姑娘的話打斷了成不然的自我膨脹。他睜開眼睛，再次認真看了看窗外，因為天黑，不認真看，注意不到外面的參照物，仔細看，才能發(fā)覺車在滑行。

　　“我們下車吧，周圍有水，但是應該不多，我猜測，是森林里地勢本來就不平，我們可能是自以為停車的時候，慢慢滑入附近的池塘了……”成不然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推動車門。

　　成不然推開車門的瞬間，水就涌了進來，他努力用身體做支撐，用肩膀硬是頂開了車門，他的腳踏出車外，就感覺到了泥濘。

　　而等他站到車外，他慶幸自己的這個“推理”實現(xiàn)了，他們的車確實是滑落進了一個小池塘的邊緣，還在慢慢向池塘中間滑動。

　　“沒有啊，就讓它沉在池塘里吧，反正是偷來的壞人的車，這下反而讓麻煩消失了�！辈�琳回答得很輕松。

　　“我們去吧，總比在這里淋雨要好�！背刹蝗贿@時才發(fā)覺，六本木女孩一直沒說話，他偷偷看她，她就像他們剛相遇時一樣濕淋淋的……

　　他們又走了幾百米，終于可以看清了。篝火是在一棵巨大的大樹下，火光映出樹的輪廓，樹干比兩個此時的成不然綁在一起還粗壯。

　　那里其實是三堆篝火，中間一堆大的火堆，架著木架，三個穿禮服的家伙一邊烤火一邊烤雞。外圍還有兩堆小火堆，包圍著他們，擴大了火焰的照明范圍，顯然是在防御森林里的“其他”野獸。

　　成不然這時候更加確定他是在夢境里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只大貓，一只狐貍，還有一只小一點的貓，他們三個都穿著禮服。

　　也許，是雨夜和篝火的氣息讓他們的嗅覺暫時失靈了，直到如此接近，這三個衣冠禽獸才發(fā)現(xiàn)了有人接近。

　　那個最小的貍貓站了起來，湊過來幾步，認真打量成不然，然后說，“成先生，你怎么也進入這個夢境了？我是調查員王貍貓啊……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快忘了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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